她的这声表哥,令林戚的眉头皱的更深。他是见过风浪之人,何况这戏本子是他写的,舒展了眉头问了句:“静婉何时到的?”

    “今日下午。”琉璃觉着这人好生奇怪,转念一想,能费那么大力气把自己从姑苏带到长安的迷局中,怪,且坏。

    “月色很好,出来赏月罢!”林戚命令她出去赏月,琉璃躲不过,披了衣裳推开门。她生的瘦小,衣裳在她身上显得极大,身子与脸极不相配。林戚的眼扫过她的周身,最终停在她的脸上。这一眼扫过去,只有这张脸令他满意。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琉璃顿了顿,缓缓走到他面前,仰头望着他。他周身散发一股凛冽之气,令人望而却步通体生寒,下意识向后退,却被林戚一把攥住手腕。他手劲大,琉璃的手腕瞬间通红,手指涨的发痛,却紧咬着唇不出声。

    二人僵持了半晌,林戚终于松开她的手腕,看着她腕上的青紫说了句: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琉璃心中的惧意更甚,把手缩到身后摇了摇头:“无碍的。”

    林戚鼻子里嗯了一声,又抬头看着月亮。他一言不发,琉璃站在那无所适从。腕上被他抓过的地方隐隐发烫,不自觉用手搔了搔,似是好了些。这样的夜晚倒是适合晾头发,只是周身的寒凉令人有些站不住。但林戚不发话,琉璃不敢走,只能生生的陪着他站着。脑子中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。那时她还不知,在往后的许多年里,只要在林戚身边,她都会如今日这般,身子立在那,心却飞走了。

    “在念你的心上人?”林戚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,呼吸拂过她的耳垂,令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,下意识要退,抬眼看到林戚覆着一层霜的面色,不动声色的撤回自己的脚,摇了摇头:“没有心上人。”

    十五岁的少女,若说没有怀过春,那倒是稀奇。琉璃在摇头的瞬间,想起一张朗润的脸。那是她人生初次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“没有最好。”林戚站的远了一些,又打量琉璃一番:“你该多吃,明日起让小厨给你进补。”他的眼神像打量一个小物件,让小厨进补明明是一件好事,从他的口中说出却令人生出几分疑窦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除了好字再无他话。

    林戚也不准备与她深谈,摆了摆手让她回屋,自己亦转身去了正房。

    王珏已等在那,看到林戚进门,身子向一旁侧了侧:“见到人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   “太过瘦小。眼看着快到日子了,若是丰润不起来,怕是没什么用处了。”林戚想起她的手腕,那么细一根,悬在袖口里,仿佛一用力就会断了。

    “那时只看到画像,刚接到人之时,也觉得难。但这一路将养着,本已丰润起来,却在前几日一场病瘦了回去。还有七个月,应是来得及。想来若想变丰润,食疗即可,但若想窜窜个头,恐怕要郎中开一些药了。”王珏并无十成把握,但很多事还是要试一试,不然便什么盼头都没有了。好在琉璃那张脸,生的讨巧,令人我见犹怜。加之她听话,这一路都没有惹什么麻烦,王珏对她多少有些宽容。

    “好,照你说的办。”林戚坐在椅子上,有些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“皇上?”王珏试探着问他。

    “嗯。皇上这些日子命人在民间寻了许多仙丹,说是能治他的痨症。太医都治不好,民间的偏方就能治好了?昨日这偏方,是用未出阁的女子之血做的药引。”皇上身边的尔东大太监昨日吓坏了,托人给林戚送信,要丞相想法子。林戚听着那口信,想着皇上满口鲜血的样子,差点呕出来。

    王珏叹了口气:“这回去姑苏,这一路经过的城镇,竟是比十年前破败了许多。江南明明是鱼米之乡,百姓却穷困潦倒。远的不说,说如今府上这个,被倒卖了十余手。”

    “府里的这个…看那不动声色的样子,是个有心计的。多少要提防一些。先让她将养些时日,看着像个人了再带出去。宫里的公主皇子若想窜个头,早早便有师父带着骑射,动的多,骨头便开了。”说到底,林戚还是嫌弃她弱不禁风,王珏自然懂,点点头:“明日一早就去办。”

    琉璃尚在梦中,便感觉有人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她被窝,她瞬间弹坐起来,看到昨日那丫头正立在床头看着她:“先生说姑娘该起了。”说罢竟朝琉璃眨眨眼。

    琉璃看了看外头,月朗星稀,不过四更天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这一看,丫头又不耐烦,细着声催了一句:“先生已候了多时了。”将床头的衣裳推向琉璃:“今儿穿这身,姑娘最好快点,别让先生久等。”说罢转头出去了。